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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桢记第32章 智术之士必远见而明察不明察不能烛私

卷首语 《韩非子?孤愤》云:智术之士必远见而明察不明察不能烛私。

谢渊初涉工部以赤子之诚叩开典籍室的尘埃所见非止斑驳账册更是三十载贪腐的墨影重重。

当他在 物料折耗 处发现父亲的笔锋在泛黄纸页间触到的暗号便知这满架典籍皆是无声的证人 —— 它们记得每一笔浮冒的银钱每一道涂改的墨痕更记得一位直臣二十年前未竟的查案之路。

智术之士必远见而明察不明察不能烛私。

谷雨未至。

谢渊在工部典籍室的樟木梯上已蹲踞两个时辰鼻尖萦绕着霉味与防虫的芸香。

手中的《皇城修缮志?元兴卷》摊开在 西华门工程 页他以父亲遗留的狼毫为尺比对 物料折耗银三万两 与底下渗出的 实耗八千两:新墨用的松烟胶重旧迹则泛着雌黄特有的青金色显然是先以雌黄涂抹原字再于近年补写浮冒数目。

石价浮冒三倍银入太府寺。

页边小楷突然撞进眼帘。

谢渊的指尖在字迹上悬停良久运笔时的提按转折与父亲谢承宗弹劾漕运贪腐时的手札如出一辙 —— 尤其是 太 字末笔的顿挫分明是父亲独有的 金错刀 笔法。

大人该用午膳了。

典籍室小吏王顺捧着食盒进来目光却在谢渊手中的账册上打转。

谢渊注意到他袖口沾着的朱砂粉 —— 那是太府寺专用的记账颜料与账册中被篡改的 工食银 条目颜色完全一致。

未时初刻谢渊将元兴十七年与元兴二十年的修缮志并置案头发现两本账册的 物料折耗率 均为六成且每本账册末页右下角都有用淡墨印的半枚纹 路。

当指尖划过 萧氏官窑承造城砖 的条目砖价 每块三百文 的记载与他在匠人处听闻的 实价八十文 相差悬殊差额银两分注 太府寺右曹 与 越州鸿远号前者是王崇年的职司后者则是父亲旧案中出现的可疑商号。

啪嗒—— 账册突然掉在地上。

谢渊弯腰捡拾时发现账册底页有用指甲刻的小字:丙巳位砖窑北斗纹模具。

这串密码让他想起父亲遗留的漕运图图上相同方位画着北斗七星与寒梅重叠的标记 —— 那是二十年前私盐转运的暗语。

申时三刻王顺再次进入典籍室手中抹布刻意扫过谢渊正在比对的账册。

谢渊余光瞥见他袖口露出的半幅黄绫正是太府寺专用的公文封皮而他方才擦拭的账册边缘竟留下一道新鲜的划痕 —— 分明是试图损毁关键证据。

王顺 谢渊突然开口元兴二十年的工食账册为何独独缺了腊月分? 小吏的抹布在 工食银发放记录 处顿住谢渊趁机翻开自己抄录的匠人领单发现腊月工食银竟被克扣七成而领单上的指纹与账册记录的 足额发放 完全不符。

酉时初刻典籍室天窗突然漏下夕阳将 物料折耗 四字照得透亮。

谢渊忽然发现在阳光直射下页边小楷竟浮现出第二层墨迹:王崇年私刻假印联同襄王党转运兵器。

这行字用的是密写药水遇光方显字迹虽已模糊襄王党 三字却触目惊心 —— 父亲当年正是因追查襄王封地的砖窑才被构陷 激变商民。

掌灯时分谢渊取出父亲的《漕运杂记》残卷发现里面夹着半张泛黄的砖窑分布图图上 丙巳位 砖窑旁注着 萧氏官窑与《皇城修缮志》中的承造记录完全吻合。

更惊人的是砖窑图标旁画着弩箭图案与《吴越兵器谱》中记载的越州 穿云弩 模具形制一致。

砰 ——典籍室木门突然被撞开三道黑影挟着风扑来。

谢渊本能地将账册护在胸前狼毫笔杆敲向对方手腕时瞥见刺客袖口的暗记 —— 与刺杀父亲的杀手如出一辙。

混战中他的衣袖被划破鲜血滴在账册的纹路上却无意间让密写的 北斗纹模具 四字更加清晰。

片尾 典籍迷踪的暮春之夜谢渊望着案头拼凑的证据终于明白父亲当年的血谏为何直指太府寺:所谓 物料折耗不过是将官商勾连的贪腐伪装成工程惯例;所谓 工食扣除实则是用匠人血汗喂养私兵与外敌。

王顺被制伏时掉落的太府寺腰牌刺客身上的刺青账册中的暗号共同织成一张跨越二十年的贪腐大网。

谢渊将带血的账册与父亲的残图并置发现砖窑分布与越州水军的布防图暗合 —— 每处 萧氏官窑 的标记都对应着越州弩箭的铸造点。

他忽然想起授官时周勉老臣的欲言又止想起掌案郎中李大人靴底的银粉原来工部的典籍室从来不是故纸堆而是一部用墨与血写成的贪腐实录。

当第一颗晨星亮起谢渊在账册扉页写下:查贪如鉴古需破三重障 —— 墨障、心障、权障。

笔尖划过 太府寺 三字时窗外传来急促的马蹄声那是玄夜卫例行巡逻的声响却让他想起父亲狱中书信:若见北斗纹必是大网收网时。

而在太府寺深处王崇年捏着破损的腰牌听着密探汇报典籍室遇袭的消息目光落在墙上的《大吴舆图》。

当指尖划过 丙巳位 砖窑时他忽然想起元兴帝北征那年自己正是用同样的手法将三成军粮折耗进了越州钱庄。

此刻他望着案头新到的密旨永熙帝 着工部彻查近十年工程案 的朱批像极了二十年前泰昌帝的催命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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