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雪1937卦变金陵第237章 灯虽灭了人还在烧
乾宫石壁渗出的寒气漫过白桃后颈她垂眸盯着掌心那包九寒散。
药粉本是雪青色此刻却结出细密的霜花霜纹竟沿着掌纹蜿蜒成离卦的三爻——外实内虚中间一道断纹像被火舌舔过的裂痕。
这是......她喉间发紧。
昨夜灯灭前那束缠上她手腕的光此刻正顺着血脉往上爬在胸口凝成块寒铁。
她想起手札残页最后显影的那句持灯者未熄的念头原以为是意志可当指尖触到霜纹时忽然明白——那火根本不是烧现在是烧过去。
烧她在药堂废墟翻找祖父手札时的执念烧她替军统验尸时藏起的半枚带毒银针烧她明明怕黑却总在深夜摸出残页的每一秒。
白桃? 陆九的声音裹着刮骨声传来。
她抬头见他背靠着焦黑的石壁左手捏着半块残皮蜡刀右手指腹正刮过左脸的焦痂。
焦卷的皮肉被刀尖挑起时露出下面新长的粉红肉色像剥了壳的荔枝。
每刮一刀他的睫毛就轻颤一下像是被记忆烫到了。
那年在上海霞飞路。
陆九突然笑了刀尖停在眉骨处我易容成巡捕房周队长蹲守日本特务。
结果巷子里跑出个小乞儿追着我要馒头。
我本想推开他可他扒着我裤脚喊......他喉结滚动等我反应过来特务早跑了。
中统要枪毙我我才知道那孩子根本不是我妹我妹......他闭了闭眼我妹在我十二岁那年就病死了。
白桃的手指无意识攥紧九寒散的霜粒扎进掌心。
原来他总在任务时多带两个馒头原来他给小梅买的泥人总带着补丁——那些她以为的全是他藏在假面下的真心。
还有去年冬天。
陆九继续刮着这次换到右脸我扮成货郎混进76号要抓的是个抱着照片的女人。
照片里是两个穿学生装的姑娘一个是她另一个......他突然顿住刀尖掉在地上另一个和我娘长得一模一样。
白桃看见他眼眶泛红却不是疼的。
焦痂剥落的地方露出一道月牙形的旧疤像极了她在药堂老照片里见过的——那个没脸的男人耳后也有同样的疤。
原来我不是在易容。
陆九弯腰捡起刀将最后一块焦痂刮落露出完整的面容:浓眉薄唇左眼角有颗泪痣是在用别人的皮活自己不敢活的命。
他捏碎掌心的皮蜡残块碎屑簌簌落进灯道裂缝陆九死了但那个总在暗处替人点灯的傻子一直活着。
叮—— 极轻的脆响从灯道尽头传来。
白桃和陆九同时转头见小梅正跪坐在满地灯灰里怀里的竹笛歪着笛尾的红穗子垂在石缝间。
她的眼睛闭着睫毛上还沾着灯灭时落的灰可双颊却泛着不寻常的潮红像是有团火在皮肤下烧。
小梅?白桃正要起身却被陆九按住手腕。
他摇头示意别出声。
小梅的手指轻轻按在胸口那里是灯焰钻进衣襟的位置。
她的唇动了动喉咙里溢出模糊的哼鸣——是《阳关三叠》的调子却比白桃听过的任何一次都轻轻得像心跳。
爷爷......小梅突然开口声音带着童稚的哽咽是你吗? 白桃的呼吸一滞。
她记得白景明临终前就是这样哼着《阳关三叠》断的气。
当时小梅才七岁缩在药堂后巷的破筐里怎么可能记得? 阵法不是被破了。
小梅的眼睛慢慢睁开瞳孔里映着石壁上未完全隐去的血丝八卦是被我吞了。
她伸手接住飘落的灯灰三十九宫不在地下在我呼吸的节奏里在我问我是谁的每一秒里。
话音未落石门突然发出闷响。
三人抬头见原本刻着倒卦的石壁正在蠕动黑色的卦文像活过来的蚯蚓重新排列组合。
最终定格的是之象:离火在上坎水在下水火不交卦未成局。
白桃望着那卦忽然想起祖父手札里夹的半张药方。
那药方没有药名只有一行小字:医病易医心难;破阵易破问难。
祖父留的不是阵。
她走到石壁前指尖轻轻碰了碰的中爻是一道题。
她转身看向小梅从袖中取出半枚烧得焦黑的铜符乾宫能毁巽门能塌可只要还有人问该不该点灯八宫就永远亮着。
铜符落在小梅掌心时她忽然笑了。
那笑里没有从前的怯倒有几分白景明把脉时的从容:所以您把接力棒交给我了? 不是接力棒。
白桃将银针收回袖中针尾还沾着九寒散的霜是问题本身。
晨光从石门缝隙漏进来时三人已走到山道中段。
身后传来轰然闷响——乾宫石门彻底封死像从未有人来过。
小梅忽然停步转身望向被晨雾笼罩的山巅发顶的银铃铛轻响:刚才......我听见爷爷说。
陆九摸了摸新露出的脸指腹擦过左眼角的泪痣。
他望着金陵城方向升起的炊烟声音轻得像叹息:这回咱们不是影子也不是灯——是点灯前那一口气。
白桃没说话。
她望着山脚下渐渐清晰的城郭袖中银针突然轻颤。
她低头见针尾那星寒霜还凝着在晨光里泛着冷冽的光像颗不肯融化的泪。
晨雾正漫过北极阁的残阶沾湿了她的鞋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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