揽霜第1章 烬霜重燃
寒意刺骨。
不是深秋的凉而是那种渗进骨头缝里带着死亡气息的冰冷。
阿箩猛地睁开眼。
剧烈的疼痛仿佛还残留在四肢百骸耳边是板子落在皮肉上的闷响还有周围宫人麻木又带着一丝快意的窃窃私语。
……她不是已经被打死了吗? 视线模糊了一瞬才逐渐清晰。
映入眼帘的是低矮的、糊着陈旧窗纸的椽子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霉味和劣质炭火气。
这是……她在掖庭宫的那间最低等宫女住所? 她猛地坐起身动作牵扯到身体却并无想象中的剧痛。
她低头看向自己的手瘦小粗糙带着冻疮但完好无损。
不是那双被杖毙后软塌塌、布满青紫的断手。
心脏疯狂地跳动起来几乎要撞破胸腔。
她连滚带爬地扑到屋里那面模糊不清的铜镜前。
镜子里映出一张稚嫩、苍白、写满惊惶的脸。
大约十四五岁年纪正是她刚入宫不久时的样子。
不是梦。
她真的……回来了? 巨大的震惊过后是滔天的恨意和恐惧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
她想起来了。
今天是冬月初九。
距离她被那位宠冠后宫的丽妃娘娘寻了个由头活活杖毙于庭前还有整整三个月。
就因为她在洒扫御花园时不小心撞见了丽妃身边的大宫女与侍卫私会递送东西!她当时吓得魂飞魄散扭头就跑却不知早已被人发现。
接下来的三个月她活得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最终还是没能逃过灭口的命运。
冷。
好冷。
比前世被打死时还要冷。
绝望像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了她的喉咙。
重生一次又如何?她依旧是个最低等的洒扫宫女无钱无势命如草芥。
丽妃想要捏死她比碾死一只蚂蚁还容易。
她能怎么办?再去死一次吗? 不。
凭什么? 凭什么她们这些高高在上的人就可以随意决定别人的生死?凭什么她就要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悄无声息地烂掉? 一股从未有过的狠厉猛地从心底最深处窜起烧得她四肢百骸都在发烫。
她不想死。
她要活下去。
不仅要活下去还要那些害过她的人付出代价! “吱呀——”一声破旧的木门被推开一股冷风灌了进来。
同屋的另一个宫女春草端着个破盆进来看到她坐在镜前愣了一下随即撇撇嘴语气带着惯常的刻薄:“哟醒了?还以为你冻死过去了呢。
醒了就赶紧起来张嬷嬷刚才说了西苑那边的雪扫得不干净惹得丽妃娘娘不痛快罚咱们掖庭今天所有人都去重扫扫不完不准吃饭!” 丽妃! 听到这个名字阿箩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春草没注意到她的异样只顾着自己抱怨:“真是倒霉催的!自己心情不好就拿咱们下人撒气!这大冷天的……” 阿箩垂下眼睫掩去眸中翻涌的情绪低低地应了一声:“……知道了。
” 她的声音沙哑得厉害。
春草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觉得她今天有些反常若是平时早该吓得哭哭啼啼了。
但也懒得多想自顾自放下盆搓着手跺脚取暖。
阿箩默默地穿上那件根本抵不住寒风的破旧棉袄跟着春草走出屋子。
掖庭宫的院子里已经站了不少宫女个个缩着脖子脸冻得通红在管事张嬷嬷尖利的呵斥声中拿着比人还高的扫帚开始清理积雪。
寒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
阿箩机械地挥动着扫帚前世临死前的恐惧和此刻刺骨的寒冷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她击垮。
她必须做点什么。
她不能重蹈覆辙。
可是她能做什么?她什么都没有。
就在她心神恍惚之际脚下一滑整个人猛地向前扑去! “哎哟!”她惊呼一声重重摔在冰冷的雪地里扫帚也飞了出去。
周围瞬间安静了一下随即响起几声压抑的嗤笑。
张嬷嬷阴沉着脸快步走过来手里的藤条毫不客气地抽在阿箩身边的雪地上溅起一片雪沫:“作死的小蹄子!笨手笨脚的!还不赶紧起来!耽误了娘娘的事仔细你的皮!” 阿箩疼得倒吸一口凉气不是被抽到而是摔得太重。
她挣扎着想爬起来却因为寒冷和恐惧手脚有些不听使唤。
“磨蹭什么!装什么娇小姐!”张嬷嬷见她动作慢又是一藤条抽过来这次结结实实打在了她的胳膊上。
火辣辣的疼痛瞬间蔓延开。
阿箩咬紧了嘴唇把痛呼咽了回去眼底却不受控制地涌上一层水汽。
不是因为疼而是因为这种熟悉的、任人宰割的屈辱感。
就在这时一阵沉闷的铁链拖地声由远及近。
几个穿着脏污不堪、几乎看不出原色短褐的男人拖着几辆运污物的板车低着头沉默地从掖庭宫外的甬道经过。
是“净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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